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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死夜（第1页）

雾浓的像是妖气，韩骥从房门到院门不过十几步路，雾气就从薄烟稠密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。

韩骥挂心顾谙，不敢再往前走，只能退回房内。

顾谙扶着门框，脸色静肃。

这雾明显不对劲，像是活的一样，又如有实质，流动中甚至可见纹路，像一团漂浮在海里的绸缎。

韩骥怕雾里有毒，泡湿毛巾递给顾谙让他捂住口鼻。

从心此时没有活动的迹象，起码说明周围足够大的范围，没有会威胁到他们的毒物。

“雾没事，人有事。”顾谙握着韩骥递来的湿毛巾，定定地看着浓雾深处，“侯爷，你摘的桃花，讨债来了。”

韩骥还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，眼前的一片纯白中突如利剑般划过一道黑影。

顾谙完全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就猛地一仰，脚下凌空，人被腰间强势的力道硬带起来一个半圈，落地时一个踉跄后跌，背重重撞上墙壁。

韩骥抡过顾谙塞进书柜夹角的同时，和璞已经朝那黑影扑了过去，韩骥抓了大的来不及再抓小的，只好滑出腰间短刀隔空甩给和璞，吼道：“拿刀！”

“你看好先生！”和璞冲进浓雾回吼。

韩骥准头极厉害，和璞刚接住刀，随即四面窗棂碎裂、烛台翻倒的声音裹挟着嘶吼尖鸣就响了起来，整个屋内陡然陷入漆黑。

乍明乍暗人眼根本不能视物，数秒内满屋风声骤起，四面八方都有东西扑过来，和璞的怒声响在不远处，韩骥将顾谙挡在身后，凭风声而动，根本数不清砍到了多少东西、踢飞了多少东西，更不知来的是什么。

狂风暴雨完全消弭了时间的概念，所有的利爪、撕咬、鲜血、光线都被韩骥挡住，顾谙的耳畔只有此起彼伏的凄厉，直到血腥味完全爆开，腥重犹如积年陈尸的屠宰场，动静才小了一点。

滴答。

滴答。

刀尖，手指，下颌。

桌角，柜角，窗框。

屋内的每一处都响着滴血的声音。

韩骥面前，数十双碧绿或荧黄的眼睛如深夜鬼火，直勾勾盯着他们，慢慢逼近。

而屋外，还有数不清的眼睛。

顾谙被韩骥挡的死死的，根本看不见屋内的全貌，只能听见他粗重的喘息。

重如铁坊的锈味当头罩下，顾谙完全不能分辨多少是韩骥的血，多少是那些东西的血——直到他听到面前一点轻微的响动，韩骥把刀从左手换到了右手。

顾谙眼皮一跳，随即屋外响起一声穿空破云的尖锐嚎叫，在屋内所有野兽再次有反应前，顾谙一把扣住韩骥肩膀止住他要动的动作，向窗外厉声道：“静驯人向来不与尘世纠葛，前辈单与我有怨，何必伤及无辜！”

韩骥惊异回头时眼里杀意未散，而顾谙并未看他，望向窗外的眼睛里映着雪亮的寒光。

“呵。”

柔和的声音响起，与野兽成片的低沉呜声截然难容，轻促的让人几乎怀疑听错了。

寒光如箭疾射而来，韩骥扯过顾谙一带，短刀“笃”的一声钉进一旁的木柜里。

是韩骥刚刚给和璞的那把，方才太过混乱嘈杂，等韩骥反应过来和璞没有声音的时候，叫人已经没人应了。

和璞在院外但绝不会离屋子太远，有人来到这么近的地方，他竟然全然没有觉察，而这个声音——

“无辜？我可看不出来哪有无辜，你们一个弄权祸世，一个背信弃义，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。”杳娘的声音悠长从容，像定罪前念着判词，“那个孩子倒是真无辜，放心，我已经把他带出去了。人死债消，我也愿意给你们留个收尸的。”

顾谙道：“要我命用不着什么理由，但武定侯守边平乱，如何背信弃义？”

“如何背信弃义……”杳娘笑着，“韩骥，你如何背信弃义呀？”

顾谙看不见韩骥的神情，但微光下，他的颈侧线条都因绷紧而显出明显的肌肉轮廓。

韩骥牙关咬紧：“你要我杀的人，是顾谙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