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漏心迹（第1页）

郑辛楣石破天惊一谏，掀翻了整座朝堂。

众人惊异过后，呼天抢地地劝楣公、奏秦王，连续七日，跟顾谙有关的文书在秦王案头堆成了山，无一不是痛表不杀顾谙已仁慈至极，绝不可再让他入仕。

但众臣很快就发现了一件事——礼部无人，连秦王封圣君亲王的大典都办不起来。

秦王的人先回过味儿来，他们是新贵，与顾谙只是国愁，并无太多私怨，秦王的利益就是他们的利益，与利益比起来，顾谙的“污点”又算得了什么呢？

甚至文元修，在众人上朝争论此事时也只是阴沉着脸一言不发。秦王一派得到默许，开始竭尽全力地拥护郑辛楣，支持顾谙重新入仕。

在外面吵翻了天的午后，侯府墙内，顾谙院里一派安详。

顾谙在案前批着和璞今日的功课，纸页轻响，暖风曛人，和璞趴在另一张桌上，两手前伸垂搭在桌边，想着晚饭后跟白驹约好的比试，有点昏昏欲睡。

少年人正是长个子的时候，竹子拔节似的两个月就往上窜一段，刚做没多久的衣服，袖子又短了一截，筋骨分明的手腕空荡荡的垂在半空。

快睡着时，后脑勺忽然被什么小东西砸了一下，和璞敏感地抬头左右看了看。

顾谙正翻着他的课业，头也没抬过，案边窗户开着，外面摇着一树梨花。

和璞疑惑地重新趴回去。

顾谙眼神微微瞥向窗外梨树，唇角勾起一点弧度。

脑后风声又起，和璞反应如电，截住一看，指间竟然是朵梨花，白白胖胖，连花瓣都没缺一瓣。

和璞随手一丢，揉揉眼睛站起来向顾谙走去：“先生，今天的功课……”

行至窗前，和璞毫无预兆一按窗沿凌空翻起，袖中落下一把匕首，如灵蛇般贴着外墙袭去：“出来！”

蓝衣青年像是贴着地被吹进来的，无声无息地落进屋内。

和璞惊喜道：“朔风师父！”身形不顿，握着匕首扑回来。

朔风相貌明显带着南疆人的特点，但面容冷淡，像棵不惊风雨的古桦木。

木地板老旧，顾谙走动时都会发出嘎吱响动，但朔风旋踩行退间像没有重量一样，屋内只有和璞刻意放轻的脚步声。

朔风抄手怀抱着一把古朴长剑，进来后姿势都没变过，一味闪避，但和璞就是碰不到他半片衣角。

顾谙笑道：“你别逗他，好容易回来，陪他练练。”

朔风倒拿剑鞘，眨眼间五六招出手，只见一片残影，和璞撑了半柱香后匕首脱手，又赤手空拳扑上去。

噼里啪啦几十招，朔风忽然“嗯？”了一声，向后滑退开，袖子上赫然被按上一个黑指印。

和璞气喘吁吁地站定，看着自己手上没来得及洗的墨水痕迹，咧着嘴笑。

他刚才碰到朔风的那一招是根据韩骥制他、他后来又制住白驹的那一下改的，他跟白驹琢磨了小半个月才想出来。

朔风看着袖子上的黑印，表情有些微微的抽搐，但在顾谙面前还是镇定又冷漠地点了下头：“有点长进。”

顾谙赞许地微笑着，和璞眼睛亮亮的，顶着张红扑扑的小脸跑去外面看门了。

“南边情况怎么样？”

“蜀中有天堑，冯吉关起门来过日子，百姓还算安稳。乱的是荆楚，大小军阀混战不停，相互残杀，送太傅回来时有些豪强仗着地头蛇的身份，燕西的面子也不给，下面流民无数，苦不堪言。”

顾谙沉吟道：“荆楚自古出枭雄，隔着江，滇南也难伸手过去，武定侯秋前必会南征，到时可以与滇南南北合击——他派去找小皇子的人跟楼里碰上了吗？”

“还在试探着，他们很谨慎。”

“事关重大，也是应该。”顾谙报了几个名字，“这几个都是武定侯信得过的，适当的时候给他们漏一点消息，若是其他人，一概不管。”

让韩骥找皇子是假，和海潮楼和他碰头是真。

尽管淮河以南、荆楚以东的东南沿海一带都是海潮楼的势力范围，但毕竟是江湖帮派，明面上的收复还是要靠韩骥。有海潮楼的助力，韩骥南征会方便很多，起码可以把主要的精力放在最麻烦的荆楚。

又一阵风把梨花的清香送进来，朔风耳廓微微动了动，转头看了眼房门，又看着顾谙：“楼主，我在附近留了些无毒的凶物，若是有意外发生，可用骨笛。”

顾谙会意：“好。你先走吧，这几个月安排好江南接应的人，武定侯南征定然会先扫清江南再西进荆楚。让荆楚的人也预备着，等他下江南的时候弄点动静出来，让荆楚那帮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大人们忙一忙，别去东边添乱。”

韩骥进来时一身官服，乌帽随手往桌上一撂，在顾谙对面坐下。